一个“地主”承包土地十年:“挣的钱全投进去了”

来源:一水硫酸镁   更新时间: 2023-12-28 【关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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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2023年6月9日是小麦“开镰”第一天。作为当地有名的农场主,除了媒体记者正常采访,刘水波(持旗者)还迎来一批参观者,他这天特意换上黑西裤和白衬衣。(南方周末记者 柴会群/图)

  2023年6月10日下午,刘水波看完天气预报,决定连夜抢收小麦。“晚上下雨,下了雨(小麦每斤要)少卖一毛钱。”他对儿子刘说。

  这是刘水波本季割麦子的第二天。对这个承包1400余亩地的“地主”而言,麦收季如同打仗,在这短短十几天里,他既要迅速收完小麦,又得及时种上玉米,并尽快进行灌溉。一招不慎,就可能全盘皆输。

  今年还算幸运,除了灌溉迟了几天,别的环节均正常完成。不过,收完小麦后刘水波一算,发现平均亩产只有1070斤,比2022年整整少了一百斤。

  这远低于他的预期。实际上,就在收割第一天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,刘水波还说一亩地能收1200斤。

  除了产量下降,小麦价格也被“打回原形”。2022年,一向较为稳定的小麦价格飙升,由往年的每斤一块二三涨到一块五六,创下历史上最新的记录。然而好景不长,春节过后,小麦价格一路下跌,恢复到原来水平。价格和产量均下降,小麦收入要比上年少50万元。

  上世纪五十年代完成土地改革后,作为阶级的“地主”已不复存在。不过,近十年来,随着土地流转的推进,褪去阶级色彩的“地主”,成了村民调侃种粮大户的新称谓。但在连续三年的好光景之后,随着种地成本上升,收入下降,刘水波2023年开始面临其成为“地主”以来的严峻考验。

  刘水波事后总结,认为造成小麦减产的主因,是5月份灌浆期的那场雨,由于雨水时间比较久,影响了小麦授粉,导致看着长势很好,但打不出产量。

  事实上,在全镇298个种粮大户中,亩产过千已经是很不错的收成。刘水波家三公里外的一位初中同学,种的是一款“优质麦”,往年亩产均能过千,2023年受了冻害,平均亩产只有400斤。

  刘水波算过,就他的投入情况而言,按当季小麦的地租(按500斤小麦、每斤1.45元计算),亩产1000斤以上才能保本。

  48岁的刘水波是山东省邹平市明集镇解家村人,明集镇地处华北平原南部,辖区内土地由黄河下游泥沙冲积而成,大都成方成块,适合机械化种植。

  从2014年开始,刘水波以每亩地700元/年的租金,从别人手里转包了本村470亩地,2023年刚好是他包地的第10年。

  包地是父亲刘芬方的主意。当年他从广播里听到消息:中央要搞“土地流转”,便认定包地是一条正路。此前,刘水波先后做过小麦秸秆和棉花种子生意,由于收购厂家先后倒闭,正面临新的职业选择。

  如今,刘水波已经认同父亲当年的理念:“农业这一块还行。这个行业绝不会淘汰,关键是自己得操作好了,管理很关键。得出产量,没产量门也没有。”

  700元一亩的地租,在当时算得上是比较高的。刘水波那时包的470亩地,最多时分属32户人家,穿插在村里各个地块中,种起来十分麻烦。10年来,刘水波从始至终坚持轮作小麦和玉米,在包地之初,已基本实现机械化。

  2017年秋,在刘水波自行包地3年后,明集镇全面实施土地流转改革:以村民自愿为前提,将全村土地“整建制”流转给少数种粮大户,这些种粮大户后来逐渐发展为中国北方地区第一批农场主。

  据时任解家村党支部书记崔丙江介绍,当年推行土地流转时未遇到太多阻力,“开了个村民大会,(我在会上说,)你出去打工一天(挣)一百多,地里才弄多少钱?”

  开完会,全村只剩下十来户不同意。“我骑自行车转了一圈,都行了。”崔丙江说。在他看来,反对者并非真想种地,而是想多争取一点地租。

  邹平当年推行土地流转的背景是,受益于当地数家大型非公有制企业,年轻人大都去厂里上班,即便在家的也是做各种生意,愿意种地的越来越少。

  全村有五六户村民和一个混凝土厂参与土地竞标,具体做法是:以每亩500斤小麦为底价,参与者以玉米斤数为单位竞拍,出价最高者获得相应地块的耕种权。

  第一块地就被混凝土厂出价出到799斤玉米。以当年的粮食价格计算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每亩地的地租将近1300元。刘水波曾参与了这块地的竞标,他出价到720斤玉米,在他看来这样的价格已是极限,再高就亏本。

  这次土地流转之后,刘水波在原来470亩地之外,又包下了村里五百多亩地,平均价格在“500斤小麦+700斤玉米”左右,以当时的粮食价格算,合每亩不到1200元,而以现在的算,则每亩超过了1500元。

  刘水波妻子赵文春说,当时听到有个政策:政府鼓励“大户”,包地1000亩以上,会有一项额外补贴,但包下来之后,才发现没这回事。

  据参与此次土地流转的明集镇农业办主任牛方鹏介绍,事实上,根据中央对于土地流转“适度规模经营”的要求,当年山东省出台的指导意见中,是以200亩地为上限进行补贴的。“那个阶段,种200亩就不少了。”牛方鹏说。

  值得一提的是,在完成土地流转之后,解家村有两个承包户觉得地租太高,反悔了,于是找到村委会提出退地。“当时好麻烦。”崔丙江说,他不得不为这几块地重新找下家,其中刘水波接下了三块,合计400来亩。这样,刘水波包地规模达到1400亩以上,成为当地有名的“地主”。

  成为“地主”后,刘水波建起了农场,用于存放粮食和农用机械。据崔丙江介绍,村里有三个种粮大户被批准建农场,但只有刘水波建了。

  刘水波的农场占地7亩多。位于解家村村东,而刘家在村西。每到收割季节时,刘水波夫妇奔波于农场、田地和公路之间,很少时间在家。公路是刘水波的固定晒粮场所。

  刘水波有两辆小车,一辆是奥迪,农忙时节,电动三轮车才是他的主要交通工具。农场共有三辆电动三轮车,他与妻子、父亲各骑一辆。农场通往公路和庄稼的路上,随便什么时间都能看到这家人骑电动车奔驰的身影。

  农场建成后,75岁的父亲刘芬方就常年住在这里照看。这位操劳大半生的老人闲不住,他养了6条狗、5只羊和6只鹅。在农场干完活,就骑电动三轮车往地里转。毕竟年纪大了,在南方周末记者正常采访期间,他的三轮车两次出现状况,一次因电瓶故障在路上抛锚,一次掉进了沟里。

  为避免伤人,狗大都被关在笼子里。事实上,每当收割季节,农场来往人员太多,即使面对生人,它们也都懒得叫。只有那条白色的拉布拉多犬“欢欢”相对自由,刘水波23岁的儿子刘经常带它下地干活。

  由于地太多,每逢小麦或玉米收获季,刘水波需要雇佣约20个左右的“短工”,“短工”多是本村老年人。68岁的芦怀玉是刘水波最早的“短工”之一。他的工资按天算,比如浇地,最初是一天80元,如今涨到130元。2023年麦收,芦怀玉主要负责架肥,每天工资是150元。刘水波负责管饭,晚饭都去饭店,“酒是好酒,任你喝。菜最低一桌三百多。”芦怀玉说。赵文春说,2022年秋收时,光饭钱就花了上万元。

  作为当地政府力推的种粮大户典型,刘水波还担任镇新型职业农民协会党支部书记,为此经常外出开会。由于分身乏术,从2022年开始,他以每年6万元的工资,雇自己本家一个侄子在农场全职工作。村里有人称他是刘水波的“管家”,但更多人认为他是刘水波雇的“长工”。

  除了工资和管饭,刘水波还要负责安全。2023年麦收期间,一个架肥工从车上掉下来,摔断了胸骨。刘水波负担了全部医药费。类似事情几年前也曾发生一次:一个负责拾玉米的工人被拉玉米的车辆撞了,尽管主要责任在司机,但刘水波还是全部负担了医药费和营养费。2022年,在一个保险公司业务员动员下,刘水波刚给所有工人都上了意外伤害保险,结果2023年就出事了。

  尽管被人戏称为“地主”和“地主婆”,但在农忙时,刘水波夫妇干的活一点不比工人少。2023年麦收那几天,刘水波平均每天睡眠不足3小时,喉咙也哑了,吃了好几天药。而赵文春每天4、5点钟就要起床,给工人们安排好当天的活,并负责送早饭和中饭。这些日子,她每天步行超过三万步,在朋友圈一直位居榜首。两人白天干活,晚上则去公路“看场”,以防堆在公路上的小麦被人偷走。小麦堆在公路上有几里地长,夫妇俩一头一尾,各自在车上睡。

  2014年包地之初,刘水波多年做棉花生意攒下的钱,仅勉强够交地租,购买联合收割机等农用机械的钱则是借来的。

  做农药、化肥生意的诚丰农化公司老板韩学俭,被认为是刘水波的“贵人”。按他对南方周末记者的说法,刘水波从一开始包地就向他借钱,最多时曾欠他一百多万元,“当时我这没有钱,我给他问朋友借,我也得给他拿。”韩学俭说。

  按韩学俭的说法,他看中的是刘水波两口子的为人:“药、肥料,从来不讨价还价,咱说用啥就用啥,咱说啥价格就啥价格。”

  如今,刘水波的农场既是韩学俭的“上游”,也是“下游”——农场使用的全部化肥、农药、种子大都由诚丰公司供货,其中仅一季化肥就近30万元,而刘水波的麦子也被诚丰公司全部回购,用来培育麦种。卖麦种的价格要比卖普通小麦每斤要高一毛钱。

  刘水波还为几家种子公司种了上百亩试验田,除了收成归自己,每季每亩还能得到700元报酬。不过,为韩学俭种的几十亩试验田却是免费,“都是铁关系,我说(他)光借我钱,(免费用这块地)算给我利息吧。”韩学俭说。

  诚丰公司的总部于2014年迁至明集镇,也恰恰是这一年,明集镇在全市率先“整建制”完成土地流转,倚仗各个种粮大户,诚丰公司快速地发展,如今慢慢的变成了邹平最大的化肥和种子供应商之一。每年,该公司都要组织种粮大户去外地开“订货会”,一次就要花十多万元。而作为全市种粮大户典型,刘水波每次都不能缺席。如今,他成了诚丰公司的最大招牌,“都说我这肥料贵,刘水波全部用我的肥。”一见面,韩学俭就对南方周末记者这样说。

  “刘水波好(喜欢)投资,用肥料、用(农)药都是用最好的。去年刚买了个了玉米播种机,今年又换了最新式的。”韩学俭的弟弟、诚丰公司二老板韩东生说。

  按刘芬方的说法,在包地的头三年,刚好把购买农机的投资挣回来,勉强还完了债。

  但新的债务随后又欠下。2017年包地规模扩大之后,刘水波上了烘干机,仅这一项就投资30万元。烘干机大多数都用在玉米,玉米秋天收获时最怕下雨,一天就可能霉变。刘水波1400余亩地的玉米,若发生这种情况,后果不堪设想。

  不过,有些自然灾害防不胜防。包地以来,刘水波出于谨慎,一直不敢种优质麦,尽管后者的产量和价格通常更高。他认为,假如2022年种了优质麦,亩产也像同学那样仅400斤的话,自己这一下就完了。

  和当地其他种粮大户一样,刘水波的那位同学购买了保险,用于预防自然灾害等重大风险,然而,损失认定远比合同签署来得困难。保险公司最后只认定50亩地“苗期绝产”,总共赔了两万元。而相较于正常年份,同学2023年的损失超过了12万元。

  “刘水波包地发了,一年能挣上百万。”在解家村村民和消息灵通的粮贩子口中,流传着这样的话。

  这三年主要得益于粮食价格的上涨。2019年时,玉米价格尚不到1元/斤,结果2020年下半年涨到1.2元,后来又涨到1.4元。到了2021年下半年,一向比较平稳的小麦价格也涨起来,2022年最高时涨到1.6元/斤,创下历史新高。

  去年,最离谱的是糯玉米价格。往年价格比普通玉米不过高5分钱,结果2022年一路疯涨,最高时卖到每斤四五元,让种粮大户们惊掉了下巴。

  不过,刘水波虽然种了500亩糯玉米,但由于卖得较早,并没有赶上最好的行情,价格仅比普通小麦略高,与此同时,普通玉米因水灾减产,两相抵销,2022年的玉米其实并没有赚钱。今年,刘水波又种了600余亩糯玉米,仅种子钱就花了十几万。是去年价格的3倍。但是,谁也说不好今年的糯玉米会是什么行情。去年,有粮贩子认定小麦价格还会继续,为此大量囤积,结果随着小麦价格急转直下,一个个都傻了眼。明集镇有个粮贩子,去年囤积了上千吨小麦,按小麦当下的价格,赔的钱可以在当地买一套房。

  为了降低风险,明集镇的土地流转实行的是“实物计价、货币结算”模式。也就是说,种粮大户根据转包合同里写的小麦或玉米斤数,按价格折算成钱,向村委会交地租,再由村委会分给原承包户。但是,转包合同中并没有写清楚以何时的粮食价格计价。而当粮食价格会出现波动时,矛盾就出现了。“大户嫌高,老百姓嫌低。”牛方鹏说。

  刘水波算过,在最近这三年,一亩地平均能有六七百元的利润,他1400多亩地,一年能赚个七八十万元。

  然而这三年也是刘水波投入最大的三年。其中,2021年建仓库花了60万元,2022年购买新烘干机、播种机和拖拉机,又投入80万元。按刘水波的说法,购买新烘干机,是想在种地之外收点玉米,烘干后卖掉,从中赚点差价。今年,明集镇另一位种粮大户曾联系刘水波试图到外市包地种,但因资金不足放弃。

  由于投资太大,作为众人口中的“地主”, 刘水波更像一位“佃农”,除了支付地租,还得偿还累积多年的债务。

  迄今为止,刘水波在农场上的固定投资已有三百多万元,这基本上也是他包地十来年的所有利润。

  作为1400亩的“大户”,刘水波一季粮食的地租就得上百万元。根据承包合同,刘水波得“先交钱,后种地”——需要在5月1日之前交上本年度种玉米的地租,9月1日之前交上种小麦的地租。最初确实如此,但最近几年刘水波也是和其他种粮大户一样,拖到收完麦子、种上玉米之后再交地租。

  麦收之前,刘水波本已准备好本季玉米的地租,然而麦收之后,他发现这笔资金出现缺口——麦收期间的各项开支竟有约十七万之多,且还不包括大部分人工费。为此,刘水波不得不从老韩处临时借了20万元。

  在明集镇,种粮大户欠债现象并非孤例。解家村的另一个种粮大户,由于欠别人钱还不上,今年麦收时,债主直接将他的麦子从地里拉走了几车。

  面对部分种粮大户出现的“手头紧”问题,明集镇农业办主任牛方鹏说,有几家银行推出了各种各样的形式贷款,比如“农担贷”,种粮大户只要有地有合同就可以贷款,一亩地授信1000元,因为政府有补贴,利息比较低。

  随着粮价上涨,地价也开始窜升。2022年,明集镇有几个村因首轮土地流转到期,土地重新拍卖,结果地租最高达“500斤小麦+1000斤玉米”,折合1900元。这被种粮大户认为是一个远超合理水平的价格。

  “挣了两年钱都胀饱(当地方言,意为‘膨胀’)开了。”一位种粮大户这样说。

  牛关村的种粮大户孙广飞,在这一年包了本村267亩地,价格是“500斤小麦+888斤玉米”,合1790元。按他的说法,这块地是全村最便宜的。孙广飞本季的小麦亩产只有930斤,他把小麦存起来,想等到价格合适时卖出。他算过,麦子只有卖1.4元/斤,他才能不亏本。为了支付下季玉米的地租,他曾考虑向银行申请贷款。

  据孙广飞介绍,由于地租太高,2022年他们村但凡不种糯玉米的种粮大户都亏本。为此,村里将本季小麦的地租每斤降了5分钱。

  牛方鹏也认为,由于参与竞标的村民不够理性,导致有的村地价“偏高”,“今年有些(种粮大户)绝对赔。”他说。牛方鹏担心一些种粮大户因此弃种,那样将导致新的矛盾,“他不包了,你能(把土地)收回去吗?”

  与此同时,近年来,随着当地几个大企业变得不景气,一些农民失去了工作,有人看到种地有利,想重新种地,但地却收不回来了。

  明集镇邢家村的郭念通是比刘水波更早的一个“地主”:2010年,他从一个公司转包了一片700余亩的国有农场,每亩租金500元,为期13年。他手头的钱也不够,靠借钱才启动,一直到了2021年才勉强还完。在郭念通看来,农业投资是个“无底洞”,“(农用机械的)更新换代太快。”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,“头几年我也是拼了命地往里投。投来投去,看了看不行。一个是利用率低,再一个是你自己弄不了,得雇人,人家能用心使吗?就容易损坏。”

  在郭念通看来,以中国目前的机械化水平,300—500亩是一个家庭农场最合适的经营规模,超过千亩就会有很大风险。

  郭念通原本也想上烘干机,但最终放弃。如今,他认为这是一个明智选择。2023年,他的承包期到了,政府重新拍卖那块地,结果别人以126万元的年租金拍下——这样的价格是郭念通当年承包价的三倍。郭念通的底线万元,以他多年的种植经验,再高就会赔。结果有两个竞标者一直出到126万元以上,其中一个在最后一秒胜出。

  那片地原本种树,郭念通投资20余万元才将其整理成耕地。竞标落败之后,他等于为别人做了嫁衣。 “就好像他往这块地里存了13年的钱,下一个承包的人却直接从里面取钱。”熟悉郭念通的一个朋友如此形容。郭念通心有不甘,但没有办法。他担心将来出现这样一种状况:会种地、想种地的人,因为缺乏资金导致没有地种,而不会种地的人靠资金优势拿到了地,却种不好。

  这并非仅是隐忧。几年前,一个企业曾在邹平先后“圈”了10万多亩地,试图“以工业化的方式经营农业”,结果后来资金链断裂,所有投入均打了水漂,老板则因非法集资入狱,当地政府也不得不为该公司包的地重新寻找下家。

  和刘水波一样,郭念通也建了一个农场,只是投资远比刘水波少。在失去承包权之后,这个农场对他已无用处,他惟有低价转让给新的承包者。

  父亲刘芬方则仍对包地充满信心。他打算5年之后让孙子“接班”,并在下一轮土地流转中争取将全村的地都包下来,这是他年轻时就有的梦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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